第13章 管理逝者的遗产
有点儿奇怪,是吗?每个人的生命都会感动到其他人。等他离去的时候,只留下深深的缺憾。
——《生活多美好》
提到遗产——一个人去世后留下的东西时,我们会想到很多形式的遗产。它可以是某人留下的资产,也可以是留给公众的遗产,比如捐赠给博物馆、医院、大学或者基金会的大笔捐款,或者是镌刻了捐款者姓名的房子或其他建筑。
2010年,比尔·盖茨、梅琳达·盖茨和沃伦·巴菲特发起了“捐赠誓言”活动,鼓励亿万富翁在有生之年将其一半或者一半以上的财产捐献给慈善事业。2018年,将近200人(包括迈克尔·布隆伯格、乔治·凯撒、马克·扎克伯格和乔治·卢卡斯)在捐赠誓言上签了字。
这种慷慨的举动不仅限于亿万富翁。实际上,捐赠誓言的发起者说这个活动是受到了各个收入水平的成百上千万人无私给予的启发。这些人往往做出了非常大的牺牲,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可能你爱的人为某项奖学金提供了资助,每年都会有数十名学生因为她的慷慨而受益,这也是她遗产的一部分。或者她曾做过志愿者,将食物和衣物分发给身边无家可归的人。
她的朋友和亲人也因为她的善举备感荣耀。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可以留下这种遗产。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影响着周围的人。电影《生活多美好》巧妙地向我们展现了我们在生活中会影响到很多人而不自知的事实。这部电影讲述了乔治·贝利的故事。身陷困境的贝利觉得如果他不曾在这个地球上生活过的话,世界会更好,想从桥上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经过上天的安排,一位预备天使阻止了他的自杀,并让他看到,如果没有他,他的家人和他所在的社区的人会过得很糟糕。由于他的机智、善良、大方、自我奉献和爱,他拯救了弟弟的性命;他阻止了作为药剂师的老板开错药,避免了让一个孩子中毒;他通过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避免了小镇储蓄贷款系统的崩盘,他娶了一位爱慕他的女士为妻,并且养育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这部电影告诉我们,遗产是我们做人和做事的一个集合体。对乔治·贝利来说如此,对你已逝的亲人来说同样如此。
想到父亲的遗产,我会想起他是个梦想家。如果我跟父亲说我想成为宇航员,他绝不会说“你得先成为飞行员才行”或者“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招聘的人才少之又少”。他留下的遗产就是让我拥有巨大的勇气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苹果公司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去世的时候,有些人把写着谢言的便利贴贴在苹果商店的窗户上。他们感谢乔布斯设计的苹果产品,但大部分的信息则是感谢乔布斯本人,因为他,人们开始学会做独一无二的自己。乔布斯的品牌其实不是“苹果”,“苹果”只是品牌的副产品,他的品牌是与众不同的思考,人们学会了通过与众不同的思考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帮助其他人
我们可以通过很多方式来纪念我们的亲人:建立基金会,通过捐款将他们的名字镌刻在建筑物上,以他们的名字设立奖学金,或者其他更加低调的方式。
我的侄子杰弗里喜欢和妻子、女儿带着狗狗去中央公园散步。他会注意到其他人忽视的事情。很多人把中央公园里的长椅当作休息的地方,杰弗里却注意到这些长椅上都有一块牌匾。“每一个长椅都代表了一个人的故事。”他说。他喜欢读上面记载的小故事——“我非常爱你,希望和你相守一生……但是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可以睡在这里”;“在风雨同舟四十五年后,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在爱中怀念蒂勒·戈德曼。她深爱六月的纽约。她喜欢格什温写的曲子。中央公园是她九十五年(1906—2001)生命岁月中最珍爱之地”。
现在,杰弗里也成了其中的一个故事。他去世后,他的妻子为他买了一把长椅。上面写道:“献给杰弗里·霍兹(1964—2011),他深爱这座城市和这个公园。愿他的灵魂在此安息。”
纽约的丽兹·奥尔德曼和史蒂夫·奥尔德曼夫妇将他们的痛苦转化为一个坚定的目标:为儿子彼得留下一份遗产。2001年9月11日,彼得正在世贸中心北楼107层的一家餐厅参加一场会议,25岁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丽兹说:“孩子不幸去世让我伤心地想不停尖叫,但我不能这样做。我意识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躺在床上,爬不起来;要么行动起来。”她说现在的她与原来判若两人,而这并非坏事。
奥尔德曼夫妇知道他们需要做些什么来纪念彼得,但是他们不确定具体应该做什么。一天晚上,丽兹看到了美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晚间节目《隐形的伤痛》,节目介绍了哈佛大学研究创伤人群的专家理查德·莫利卡博士。
“我了解到世界上有10亿人(相当于世界人口的1/6)经历了折磨、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暴力活动。其中50%~70%的人因创伤而抑郁,无法正常生活。”丽兹说道。
十天后,奥尔德曼夫妇在莫利卡博士的办公室和他见了面,这次会面直接促成了2002年“彼得·C.奥尔德曼基金会”的成立。该基金会旨在全球各地通过培训当地卫生工作者以及建立诊所来帮助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暴力活动的受害者。目前,该基金会资助了8个机构(2个在柬埔寨,4个在乌干达,1个在利比亚,1个在肯尼亚),治愈了数千名患者。彼得是恐怖袭击的受害者,这一事实无法改变,但仍有几百万人经历着恐怖主义、折磨、暴力的创伤,虽未丧命,却因此无法正常生活。
丽兹说:“如果我们能够以彼得的名义让这些受害者中的一些人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么,它就是纪念彼得最好的方式了。这是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印记。”她继续说道,“彼得在世时,没有机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失去儿子对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彼得失去的是宝贵的生命。他离开后,我对什么都无法提起兴趣,但是这项工作让我再次振作起来。”
彼得的父亲给出了这样的忠告:“如果你想感觉好受一些,就去帮助别人吧。不用在意你能帮助多少人,开始行动就好。你会明白助人的意义,也会继续下去。”
纪念所爱之人并不一定非要通过财物。达达劳·比洛尔是另一位用行动去怀念已逝孩子的父亲,他是印度孟买一个卖菜的摊贩。我在《洛杉矶时报》的一则头条新闻中了解到了他的故事,新闻的标题为“父亲在儿子去世后通过修路找到了慰藉”。这篇报道基于雅虎印度新闻网上的一则消息,描述了达达劳·比洛尔每天通过填补坑洼、铺平路面来纪念去世的儿子普拉卡什。普拉卡什16岁时因路面坑洼不平导致的车祸离开了这个世界。对比洛尔来讲,他希望通过填平路面的坑洼来避免再发生类似事故。这个善念帮他抚平了丧子之痛。无论到哪儿,他都会宣传他所做的事。他说:“我觉得普拉卡什和我仍然在一起。”普拉卡什去世后三年,他的父亲填平了孟买将近600个坑洼不平的路段。
逝者家属可以做很多事去纪念自己的亲人,如建立基金会、设立奖学金或兴建以亲人名字命名的建筑;也可以将自己对亲人的思念书写下来分享给其他亲友们;还可以继续尊重逝者生前的习惯,参观对逝者有意义的地方;可以照顾其他家庭成员或逝者留下的宠物;可以从事亲人钟爱的事业或者担当志愿者来怀念亲人。可以用于纪念亲人的方式不胜枚举。
怀念
我们怀念已逝的亲人,但是我们往往没有意识到,怀念就是记住他们的方式,而你对亲人的记忆就是他们留给你的遗产。《寻梦环游记》是一部动画片,这部电影深深地触动了我。电影讲述了小男孩米格在亡灵节这天闯入奇妙的亡灵世界的故事。亡灵节是墨西哥人每年纪念死去亲人的节日。米格知道纪念逝去的亲人是一项重要的传统,因为这是生者和逝者的灵魂保持联系的方式。只要有人还关心、纪念逝者,逝者就会继续活在一个与他们离开的这个世界差不多的社会里。如果在活人的世界里,逝者被人遗忘了,他们就会彻底消失。
我们这代人深深怀念的一位女影星凯丽·费雪,因出演《星球大战》系列影片而出名。我和她见过一面,当时她打电话跟我说她的一位朋友已在弥留之际,她想把朋友带到自己家里。她希望我帮助她的朋友在最后的日子里快乐、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到她家的时候,她家里五颜六色,到处都是她的生活用品和时下流行的东西(比如莱娅公主娃娃)。我告诉她把即将去世的朋友邀请到家里不是一件小事。她说她知道,但她就是想帮助他,在他离开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这份善意后来成为她留给我的一份遗产。
我常常想起凯丽,她和我儿子葬在洛杉矶的同一处公墓里。她的遗产由她的女儿比莉·洛德继承,洛德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纪念了自己的母亲。费雪去世的第一年,洛德写了一篇充满诗意的文字献给自己的母亲,发表在Instagram(照片墙)上。
妈妈对北极光有着超乎寻常的迷恋,但我从没与她一起欣赏过北极光的美妙。现在,我们正前往挪威北部,看看是否可以“看到天堂撩起她黑色的裙子,让她耀眼的光芒照射进我们卑微的眼睛”。她看到了。我永远爱你。
拜访对我们的亲人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能让我们记住他们,并且把我们和他们的遗产联结在一起。这个地方不需要有多么特别,只要对我们的亲人来说是重要的就可以。有时只需沿着他们的足迹走过,你就会对与他们此生相识而感恩不已。
我们就是他们的遗产
你可以通过你为亲人所做的改变来纪念他们,你需要发现你与已逝亲人之间可延续的联结,将它融入你今后的生活。邦妮·麦克伯德是我的朋友,写过福尔摩斯系列小说,她对我说,她正在延续父亲留下的财富。
一天晚上,我夸赞了她做的晚饭,她却说:“我是个糟糕的厨师,只会照着菜谱做菜,我对自己的厨艺相当不自信。我的父亲是个非常出色的厨师,我的烹饪水平可不如他。”
我说,这真是一份贴心的遗产。“你还得到了他的其他遗产吗?”
她笑了笑说:“当然!他有一只胳膊被截肢了,用了假肢。但是只要你和他待上几分钟,就会完全忘记这一点。他绝不会表现出身体有残疾的样子。有的人的胳膊如果被截肢了,残疾就会成为他的标志,成为他永远的遗憾。我想父亲刚刚被截肢时肯定也伤心过,但他没有让‘残疾’成为他的代名词。我小时候,他还在我家的房子旁边又建了一间小屋子。他离开后,只要我感到不公、委屈或茫然,就会想起他,想起他是如何克服困难的。我的父亲可以用一只胳膊建起一间小屋子,我想我也可以摆平所有的困难。”
让已逝亲人的优秀品质延续到你的生活中,可能就是他们为你留下的最有意义的一份遗产了。比利·洛德在母亲去世后引用的一句话也体现了这个观点:“发现乐趣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我传承了她最好的品质,她对我的教诲将永远留在我心里。”
如果已逝亲人留给你的是一份负面的遗产,你可以将这份遗产进行重塑,发掘其中的意义。让我们看看亿万富翁保罗·盖蒂去世后发生的事情。
尽管盖蒂拥有大量财富,但他常常觉得自己非常贫穷。他在自己的私人豪宅里装了一个公用电话亭,这样他就不用支付外人打电话的费用了。他会花几百万美元买一幅画收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他最为人知的就是对孙子吝啬到了极点。他的孙子盖蒂三世被绑架后,绑匪把他孙子的耳朵割下,并留言威胁再不交赎金,就把这孩子的身体器官一个一个地寄给他,他这才交了赎金。盖蒂死后,他的家人将他的遗产变成了信托。保罗·盖蒂信托基金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化和慈善组织,致力于保护和收藏视觉艺术作品,由世界级的免费博物馆、一家研究机构和一家保护机构组成。
你也可以用你的哀伤表达方式来纪念亲人,让它成为一份遗产。作为母亲,对你的孩子来讲,你就是哀伤的化身。他们或许会说“我记得母亲带我们去父亲的墓地,在我们面前号啕大哭”,也可能会说“母亲告诉我们父亲是个非常出色的人,并鼓励我们分享对父亲的回忆”,或者说“母亲告诉我们,父亲去世后,生活仍会继续”。
或者在他们的记忆中,你从未流露出伤心的样子,你再也没有谈起他们的父亲,也不许他们谈论,你变得苛刻冷酷起来?这也将成为你留给孩子和周围朋友的一份遗产。我们是一个联结的群体,我们一起感到哀伤,我们永远是这个群体的模范。
在本书前面的部分,我谈到了有些人认为配偶去世后,自己应该放弃生活,否则就是对对方不忠。我让他们明白,这样的做法不是他们去世的亲人希望看到的。并不是只有失去伴侣的人才会很难开心地生活下去,其他逝者家属也是如此。
一位女同事告诉我,她的双胞胎妹妹三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从此对生活感到十分空虚。“我们相互陪伴了四十五年。”玛莎泪眼婆娑地说道,“我听人们说过,失去一起生活了四十五年的配偶是多么难过,他们好像能理解我的这份痛苦。但是结婚的人在此之前各有各的生活轨迹,而我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和我的双胞胎妹妹相伴。现在她不在了,我发现我的生活失去了目的和意义。”
她被哀伤所困。她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库伯勒-罗斯提出的哀伤五阶段,读书,做一切她认为有帮助的事情,但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我问她:“现在你的生活里还有谁?”
“还有丈夫和一对双胞胎女儿。”
我说:“哇,生双胞胎是你们家里的传统啊。现在你有两份遗产,一份是你妹妹留给你的,一份是你留给你女儿的。你可以把这两份遗产分开来看,一份用来哀伤,一份用来爱。”
“第一份遗产,我继承下来了,”她说,“我一直都没有摆脱哀伤。”
“好吧,”我说,“那让我们来聊聊爱吧,因为爱和哀伤是互相联系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和妹妹、母亲一起度过的美好瞬间?”
她笑了笑说:“甜点。甜点还没烤好,我和妹妹就会偷尝。母亲总是会在准备周日的晚餐时制作一份甜点,我和妹妹给她帮忙。和母亲在一起做饭,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欢乐。”
“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我说,“还有其他有关你和你妹妹、你母亲的美好瞬间吗?”
“当然有啊。睡觉前,母亲会唱歌给我们听,她的歌声让我们感觉非常安心。”
“你分享了两个美好的瞬间,我敢肯定你还有很多这样美好的瞬间。”
“是的。”
“这些回忆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这些回忆就是我的全部,让我的生活变得特别。我非常珍视这些回忆。妹妹的去世让我感觉这些回忆被剥夺了,我再也不能和其他人分享这些回忆了。”
“你们长大的过程里,你们的母亲失去过自己所爱的亲人吗?”
“失去过,”她说,“我记得外婆去世的时候,妈妈经常哭,非常伤心。”
“你和母亲一起度过的美好、有趣的时光是不是在外婆去世之后就不再有了呢?”
“不是的。”
“这就对了,因为你的母亲哀伤过后还要继续生活,还要爱你们。你也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两个女儿。正如你所说,你继承下了哀伤。现在,你需要努力的是继续生活,继续爱自己的女儿。”
“我应该怎么做?”她问。
“关注身边你最爱的人。你的双胞胎女儿最近怎么样?你给她们带来了什么美好、甜蜜的回忆?你是怎样让她们的童年与众不同的,就像你的母亲为你做的那样?你为她们渡过人生的难关提供了什么帮助?”
“您真是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像我母亲一样为我女儿留下一份同样美好的回忆。”
玛莎开始考虑她母亲和妹妹给她留下的遗产。母亲留给她的是她和妹妹一起成长的过程中感受到的幸福时刻,妹妹留给她的是美好的回忆,但是她没想过她能为自己的两个女儿留下什么精神遗产。她肯定不希望她的女儿认为是阿姨的去世把她们的妈妈变成了无法享受生活的人,她自己也不希望被别人看成是这样的人。她想为女儿们留下一份精神遗产,让她们能够在所爱的人去世时尽情哀伤,然后继续勇敢地生活下去。
处理遗物
此处,我想给大家一些更加实用的建议。已逝亲人留下的物品也是他们遗产的一部分——它们属于去世的亲人,能够唤起我们对亲人的回忆,因此显得意义非凡。正是这个原因,我们很难舍弃亲人留下的任何一件物品。我们的亲人摸过的每样东西,不管是他们的衣服还是珠宝,不管是他们住过的房子还是房子里的物品,不管是他们开过的汽车、收集的唱片、读过的书还是喜欢的画,都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明证。这些物品见证了他们如何生活,如何度过生命中的时光,他们珍视什么,以及他们认为什么是美的、有意义的。
逝者的家人总是想保留下所有的东西,而这往往不太可能或者不切实际。但是要舍弃遗物,不管是送给家人、朋友,捐赠或者丢弃,都会让我们感觉好像要抹去亲人生活过的痕迹一样。哪怕是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撤销他们的银行和信用卡账号或者注销手机号码,都好像要抹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足迹一样。与亲人分离本身已经非常残酷了,现在我们又要丢掉他们的东西,这太难了。我非常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在处理儿子的遗物时,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但是,如果我们不能舍弃亲人留下的物品,这些东西就会成为牵绊。做演讲的时候,我经常能听到人们说:“我很纠结,我连很小的东西都舍不得丢弃。”我从工作中得到的经验就是,减少亲人曾经用过的物品,反而会增强我们内心对他们的思念。
我帮助大家明白,他们就是亲人曾经在这个地球上生活过的最好证据。因为认识那个人,你成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活生生的证据。我还留着父亲的手表,但是我内心对他的回忆远比这块表更重要。我就是我们之间回忆的守护者,我可以把他作为父亲的那些故事和那些搞笑温馨的时刻分享给别人。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我,是因为他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就是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部分。虽然我们会舍弃亲人的物品,但是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留在我们的记忆中。而处理掉物品也许也会让你过上不同寻常的、意义非凡的后半生。
女演员乔安妮·卡森是约翰尼·卡森的前妻。一天,她通过一位共同的朋友联系到我。那时,乔安妮已经历过多次生离死别,上了年纪的她身体每况愈下。在她生命最后的几年里,我们有过多次交谈。一天下午,她带我走到她家中的一个房间。在那个房间里,杜鲁门·卡波特写下了他的大部分作品,也划下了他人生的句点。
乔安妮和杜鲁门是好朋友,是对方心里最温柔的那部分。她把他在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抗争经历告诉了我。她轻轻地坐在那个房间的床边,眼里含着泪水对我说:“就是在这里,杜鲁门在我的怀里去世了。我对他说,放心地走吧。”
现在,我就是在杜鲁门·卡波特的书桌前写这一章。对很多人来说,这只是一张书桌。但是我了解它的历史,因此它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这张书桌的意义是乔安妮告诉我的。看到这张书桌,我就能感受到乔安妮对卡波特的爱,感受到自己和一位伟大的作家联系到了一起。坐在他的书桌前写书,我很想知道他在这里都写下了什么。写过什么书?什么信件?我在写和哀伤、疗愈有关的书,而他写的是给人们带来巨大哀伤和折磨的谋杀案。即使在与自己内心的恶魔作战时,他也未停笔。他在这张书桌前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
我也在想他是多么幸运啊,能有一位朋友,看到他内心里住着一个“受伤的孩子”——这个人后来也成了我的朋友。这张书桌是杜鲁门·卡波特留给乔安妮的众多遗物当中的一个,她后来在一场名为“杜鲁门·卡波特的私人世界”的拍卖会上,拍卖了很多卡波特的遗物。乔安妮是一位动物爱好者,她将拍卖所得收入的一部分捐给了与宠物有关的慈善组织。通过这种方式,她让自己朋友的生命获得了新的意义。
你可能在考虑如何让你现有的亲人的遗物变得有意义,我建议在舍弃你在意的物品之前,可以先拍照留念。我发现我们可以从物品的照片中找到和物品本身一样的情感回忆。我不用非得留着父亲的水星房车才能记住他从中获得的乐趣。只要看到照片上的父亲在驾驶位高兴地向我们挥手,我就像看到他一样快乐。如果我有一张爸爸穿西服的照片,我不一定非要保留那套西装。
我建议你选出对你来讲最为重要的物品留下,再舍弃其他物品。挑选物品的时候,有人在你身边最好,因为在选择留下哪些物品方面,他们比你更客观。你可能想和亲人、和朋友分享你们所爱的这个人的某些物品。母亲留下的戒指可能对她的妹妹来说意义重大。你的儿子可能会为拥有父亲的手表而激动不已。你父亲在摩洛哥买的漂亮地毯可能会给经常和他一起旅行的好朋友带来幸福的回忆。节假日家庭聚餐时使用的餐桌可能会给你的女儿带来欢乐。
有时,当人们跟我说他们很难割舍亲人留下的物品时,我就会帮助他们找到为这些物品带来新意义的方式,即使他们就要舍弃这些物品。他们可能会把物品带来给我看看,在舍弃之前,他们会跟我聊聊与这些物品相关的往事。与我分享这些物品的故事就像是在与我分享他们亲人的生活。我可能会跟他们解释说,他们舍弃的不仅是父亲的西装,因为这套西装很可能帮到了一个正在找工作、希望给家人提供更好生活的人。或者她们没有失去丈夫的手表,今后的数年里她们会在儿子的手腕上看到这块手表。所有这些物品都会成为遗产的一部分,会在你所爱的人离开后给其他人带来乐趣和安慰。
处理在线遗产
近些年来出现的一个挑战是如何处理亲人的在线遗产。我们生活的很大一部分都在线上,我们的离世也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反映在网上。在亲人去世后如何应对社交媒体也是一个仍在不断演进的过程。
对丹妮丝而言,如何处理亲人的在线遗产是个大难题。她说:“我哥哥有一个活跃的社交媒体账号,我得决定是继续保留这个账号,还是把它改成用于纪念的页面,让大家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把账号页面改为纪念页面就像是再一次告别。”
社交媒体也在考虑我们去世后社交页面该如何处理,以及这些数字遗物和墓碑应如何展现。一位朋友告诉我,母亲去世后,她把所有家人的照片都上传到了社交媒体上。她希望这些照片不仅成为家庭的一份遗产,也成为孙辈可以怀念的一段历史。在她将社交页面改为纪念堂前,她上传了自己的所有照片,献给她的母亲。
你可以把这种做法看成是建立个人遗产的另外一种方式。它和你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写讣告和悼词、清点遗物、拜访逝者喜欢的地方、和亲朋好友聊天怀念他一样,都将影响人们会如何怀念他。与此同时,你也在开启重塑自己生活的过程。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你回到失去亲人之前的时光。但是,你让亲人的遗产开枝散叶的过程也是帮助你自己成长的过程。正如我之前所说,你的哀伤不会减少,但是你会变得更加强大。
内容来源于 联合早报中文网首页 网友投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