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赵
编辑|赵赵
2025年12月10日，一条消息在网上炸开了锅：柬埔寨奥多棉吉省一家中资公司被炮弹击中，现场人员紧急撤离，网传有中国公民受伤。
外交部发言人郭嘉昆回应称，使馆正在加紧核实情况。这场泰柬边境冲突，已经不只是两个东南亚国家的事了。
战火烧到了中国人头上，这事儿闹大了。
<hr>炮弹落到中资企业头上
12月7日那天，泰国和柬埔寨边境地区突然枪炮齐鸣。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提前预警。边境线两侧的村民们正在过着普通的一天，炮声就响了起来。这一打，就停不下来了。到12月10日，冲突已经进入第四天。泰国陆军第二军区发布通报说，当天清晨5点开始，双方在武里南府、素林府、四色菊府和乌汶府边境多条战线都在持续交火。早上8点40分左右，柬埔寨方面发射的BM-21火箭炮弹落到了素林府一所医院，患者和工作人员被紧急疏散到掩体里。医院都被炮弹击中了，这仗打得有多凶，可想而知。
泰国空军也出动了。F-16战斗机从乌汶府起飞，对柬埔寨境内的军事目标进行空袭。泰国海军更是把战舰调到了尖竹汶府和达叻府边境海域，全天候巡逻，随时准备应对局势升级。
柬埔寨这边也不甘示弱，BM-21"冰雹"火箭炮不断向泰国境内发射。四色菊府一个加油站被火箭弹击中，8人死亡，其中还包括一名8岁男童。战火越烧越旺，老百姓可遭了殃。
泰国国防部发言人苏拉讪说，新一轮冲突已经造成9名泰国士兵死亡，超过120人受伤。将近20万泰国民众被迫住进了临时难民营，其中3名难民在转移过程中死亡。边境地区近200所医院和卫生所受到不同程度影响。
柬埔寨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柬埔寨内政部发布声明说，已有11名平民死亡，74人受伤。超过5.6万个家庭、共计19万人逃离家园，躲到了安全避难所。
两国加起来，50多万边境居民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学校关门了，514所。超过13万名学生和4650名教师的正常生活被打断。商店关了，工厂停了，田里的庄稼没人管。边境两侧的果园、农田、民居、佛塔、古庙，都在炮火中遭到破坏。这还没完。12月10日，更让中国人揪心的消息传来了。柬埔寨奥多棉吉省奥斯玛赌场区域遭到炮击，一家中资公司被炮弹击中。网上开始流传消息，说有中国公民受伤。
当天晚上，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紧急发布安全提醒：使馆正在积极核实有关情况。同时再次提醒在柬中国公民，特别是柏威夏省、奥多棉吉省、班迭棉吉省、马德望省、菩萨省这些靠近边境地区的中国公民，尽快转移到安全地带。
12月11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有记者问起这件事。发言人郭嘉昆回应说，目前使馆正在加紧了解核实媒体报道的有关情况。中国驻泰国使馆也发布了提醒，让在乌汶、四色菊、素林、武里南、沙缴、尖竹汶、达叻这7个府的中国公民，密切关注当地安全形势，加强防范，注意自身安全，避免前往边境地区。这场战火，已经不只是泰国和柬埔寨两家的事了。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记者会上明确表态：作为柬埔寨和泰国的朋友和近邻，中方真诚希望两国保持克制、相向而行，防止局势再度升级。中方将继续以自己的方式为缓局降温发挥建设性作用。话说得很客气，立场很明确：赶紧停火，别再打了。
可问题是，这两个国家打来打去，已经打了一百多年了。这次能停下来吗？
<hr>一场百年恩怨
要说清楚泰国和柬埔寨为什么打得这么凶，得从一座寺庙说起。柏威夏寺，建在泰柬边境一座海拔640米的悬崖顶上。这座寺庙始建于公元9世纪，历经200多年、十几位国王接力修建才完工。那时候柬埔寨还叫高棉帝国，疆域横跨整个中南半岛，比现在的泰国、老挝、越南加起来都大。
那时候，根本没有"泰国"这个国家。泰民族是从云南南下的，大批量迁徙到中南半岛是1253年大理国被蒙古灭掉以后的事。1350年，泰人建立了阿瑜陀耶王朝，也就是后来的暹罗。第二年，暹罗人就出兵攻打吴哥城。此后80年间，吴哥城三次被攻占、洗劫，1431年彻底废弃。可以说，正是泰国终结了柬埔寨历史上最辉煌的吴哥王朝，让高棉帝国从霸主沦为附庸。这笔账，柬埔寨人记了600年。吴哥沦为废墟之后，柏威夏寺也跟着荒废了，被两国人遗忘在荒山野岭里。
直到19世纪，法国殖民者来了。
1904年，殖民柬埔寨的法国人和暹罗当局坐下来划边界。双方商量好了，按照马夸山山脊划线。按这个原则，柏威夏寺应该在暹罗一侧。可3年后法国人拿出边界图一看，柏威夏寺被画到了柬埔寨那边。法国人动了手脚。暹罗政府发现了这个问题，可当时法国势力正盛，暹罗人忌惮法国的强大，不敢闹。内务大臣甚至还感谢法国人帮忙制图，多要了15份作为官方地图使用。这一沉默，就是半个世纪。
1953年，柬埔寨在西哈努克亲王领导下脱离法国独立。法军撤出柏威夏寺地区后，泰国和柬埔寨都宣称对这座寺庙及其周边地区拥有主权。
1954年，泰国先下手为强，出兵占领了柏威夏寺。柬埔寨一纸诉状，把泰国告上了海牙国际法庭。
这场官司打了好几年。给柬埔寨辩护的是退休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给泰国辩护的是退休英国总检察长弗兰克·索斯凯斯。
1962年6月15日，法庭大陪审团以9票赞成、3票反对的结果，裁定柏威夏寺归柬埔寨。泰国国内炸开了锅。大规模抗议活动席卷全国，泰国政府指责美国偏袒柬埔寨。第二年，泰国人咬着牙降下了柏威夏寺里的泰国国旗，柬埔寨士兵正式进驻。
可这事儿没完。国际法庭只判了寺庙归属，没判寺庙周边4.6平方公里争议土地归谁。更要命的是，法庭把神庙的入口通道划给了泰国。这就造成一个尴尬局面：寺庙是柬埔寨的，进寺庙的路是泰国的。这个"遗留问题"，成了日后无数次冲突的导火索。
2008年，柬埔寨把柏威夏寺申请世界文化遗产。泰国强烈反对，两国军队在边境对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终还是批准了申请，柬埔寨申遗成功。泰国国内再次爆发大规模抗议，外交部长被迫辞职。边境线上，两国士兵开始交火。
从2008年到2011年，柏威夏寺附近发生了多次军事冲突。双方动用了榴弹炮、火箭炮这样的重型武器。2011年的冲突中，双方死亡人数超过十人。
2013年，国际法院再次作出裁决，重申柏威夏寺及其周边地区归柬埔寨，要求泰国撤军。
泰国政府表面上说尊重裁决，私底下军方和政界很多人根本不认账。这座千年古寺，就这样成了两国民族主义情绪的火药桶。每当政局不稳、民意汹涌的时候，柏威夏寺就会再次被点燃。
2025年，这把火又烧起来了。5月28日凌晨5点45分，泰柬士兵在柏威夏省和乌汶府交界的"翡翠三角"地区发生枪战，10分钟，一名柬埔寨士兵死亡。双方互相指责对方先开枪。
7月16日，3名泰国士兵在边境巡逻时踩中地雷，其中一人被截肢。泰方认定地雷是柬埔寨新埋设的，柬埔寨说那是战争时期遗留的老地雷。
7月23日，泰国外交部召回驻柬埔寨大使，驱逐柬埔寨驻曼谷外交官，两国外交关系降到最低级别。
7月24日，大规模军事冲突爆发。泰国出动F-16战斗机，空袭柬埔寨境内目标。柬埔寨用火箭炮还击。交火造成上百人伤亡，十几万边境居民被迫疏散。
7月底，两国总算达成停火协议。10月26日，泰国总理阿努廷和柬埔寨首相洪玛奈在东盟峰会期间签署和平联合声明。
可这份和平只维持了一个多月。
12月7日，枪炮声再次响起。
<hr>这把火能灭吗？
泰国总理阿努廷的态度很强硬。12月10日，记者会上有人问是不是柬埔寨已经请求停火谈判。阿努廷驳斥说这是假消息："军方告诉我，局势可控。政府会全力支持军方行动，在柬埔寨武装力量的威胁消除之前，泰国不会进入停火谈判。"
柬埔寨这边也不示弱。参议院主席洪森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说，泰国袭击是在迫使柬埔寨还手、破坏停火协议。洪森誓言要动用全部国防力量予以回应。洪森还透露，他和儿子、首相洪玛奈一起，通过视频连线指挥军队反击。两边都放狠话，都说是对方先开火，都说自己是被迫反击。这仗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不过专家们普遍认为，冲突升级成全面战争的可能性不大。原因很简单：两国实力差距太悬殊，柬埔寨打不过泰国。看看数据就知道了。2024年，柬埔寨GDP约464亿美元，泰国约5268亿美元，相差10倍以上。柬埔寨陆军9万多人，主战坦克200多辆，绝大部分还是老旧的T-55和59式。泰国陆军20多万人，坦克400多辆，其中100多辆是比较新的VT-4和T-84。
柬埔寨没有空军可言，泰国有F-16和"鹰狮"战斗机。海军就更不用比了。真要全面开战，柬埔寨撑不了多久。这也是为什么柬埔寨首相洪玛奈在冲突爆发后，第一时间请求联合国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同时宣布要把争端提交国际法院。柬埔寨想通过国际机制解决问题，泰国则坚持双边谈判，拒绝国际法院管辖。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呼吁双方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通过对话解决问题。东盟轮值主席国马来西亚的总理安瓦尔也表态，愿意居中调解。安瓦尔说了一句很重的话："东南亚承受不起让长期争端陷入对抗循环。当务之急是停止冲突、保护平民、重返外交轨道。"
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掺和进来了。12月10日，特朗普说，他之前"制止"过泰柬冲突，这次又爆发了，他承诺会再次解决。
中国的态度，从外交部发言人的表态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不偏不倚，劝和促谈。郭嘉昆在记者会上说："作为柬埔寨和泰国的朋友和近邻，中方真诚希望柬泰双方保持克制、相向而行，防止局势再度升级。中方将继续以自己的方式为缓局降温发挥建设性作用。"
中国周边外交的核心目标，是营造和平、稳定、繁荣的周边环境。柬埔寨和泰国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中方显然不希望看到周边地区出现动荡。可问题是，这场冲突的根源太深了。殖民时代法国人画的那条边界线，国际法院的判决，2008年柏威夏寺申遗引发的民族主义情绪，泰国国内复杂的政治斗争，柬埔寨洪森家族的强势作风……这些因素搅在一起，让边境问题变得极其复杂。每隔几年，这个火药桶就会被点燃一次。
2008年打了，2011年打了，2025年又打了。每次冲突之后都会签停火协议、发和平声明，过不了多久又打起来。
这一次能彻底解决问题吗？
从目前的情况看，难。
泰国国内政治不稳定，军方在边境问题上态度强硬，很容易被民族主义情绪绑架。柬埔寨洪森家族把边境争端当作巩固执政地位的工具，也不会轻易让步。两国经济都高度依赖旅游业。泰国旅游业占GDP的12%，柬埔寨占9%。边境冲突一起，游客信心受挫，旅行警告满天飞，对两国经济都是打击。可民族主义情绪上来了，谁还顾得上算经济账？柏威夏寺那座悬崖上的千年古刹，本该是两国共同的文化瑰宝。可在现代民族国家的框架下，它成了主权的象征、民族尊严的寄托，也成了政客们煽动情绪的工具。炮火连天之下，遭殃的是边境线两侧的普通百姓。50多万人逃离家园，上百所学校关门，医院被炮弹击中，中资企业也被卷进去了。
这把火什么时候能灭？
没人知道。
内容来源于 联合早报中文网首页 网友投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