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个最常被“娱乐化”的片段:
刘姥姥进贾府,被凤姐、鸳鸯联合设计,筷子沉、菜品精、句句讥讽,终于让她“自爆段子”:“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众人哄堂大笑。观众也哄堂大笑。影视剧反复演,综艺节目借梗用,表情包、抖音模仿,样样不缺。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觉得这个情节好笑?
因为她土?
因为她“自愿配合”?
还是因为她在贾府这个“天朝上国”的舞台上太不协调?
其实答案更简单也更残酷——因为她弱。
第一章 贾府这顿饭,本质是一次“与民同乐的喜剧”
当凤姐听说刘姥姥要吃饭时,她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厌弃,反而兴致勃勃地说:
“咱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
你注意,她说的不是“拿她开个玩笑”,而是“取笑儿”——取,取自人身之下,取以娱乐之上。
鸳鸯更直接,笑说:“咱们也有了一个‘女篾片’了。”
篾片是什么?古代官场上供人取乐的“才子式仆人”或“低位谐星”。
她们把刘姥姥直接纳入“娱乐架构”,就像晚宴上配套的乐队、酒器和糕点。
这个饭局不是给刘姥姥吃的,是给权力阶层消遣用的。她是一件节目道具,一个笑话提案,一份可被围观的“土人模板”。
第二章 你笑的,不是她的滑稽,而是她的“知趣”
最吊诡的是,刘姥姥其实是“识趣”的。她不是傻。她知道自己正被取笑,她看得懂那双四楞象牙筷子是“钓鱼竿”,她也清楚自己此刻是“笑料”不是“客人”。所以她才顺水推舟:“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
这不是本色表演,这是献媚式自嘲。她在权力场中做了最聪明的选择:
不反抗,那你就会被当死物;
不回应,那你就会被当“木讷”;
但你一旦配合开玩笑,便成了“大家的开心果”。
这就是中国式弱者智慧:识趣地被羞辱,才能活得久一点。
但我们作为读者,笑的到底是什么?不是她的口才,不是她的幽默,而是她那一点“自降身份”的滑稽感。她跪下来扮演我们设定的“土味角色”,我们才肯鼓掌。
第三章 刘姥姥的“笑点”,其实是我们自己笑不出来的苦
从刘姥姥,到如今的短视频“泥人段子手”,从小丑化的东北口音,到“农民工跳舞合集”,从尬演的“村姑反转剧情”到“蹭上高富帅”的笑话设定——全是一个路数:
把“资源匮乏+认知差距+社交失败”包装成“轻松幽默”的场面,让上层观众获得“原来我不是最丑的”这种情绪补偿。
这不是喜剧,这是压抑社会中最廉价的快感输出法——把笑点搭在别人尊严上,用别人的尴尬满足自己的松弛。
这种笑,其实是在说:“你看,我虽然过得一般,但至少不是她那样。”这是一种负面优越感,是一种伪装成温情的隔阂制造。
当年她说:“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你笑了,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段子。
可你从没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语气,其实应该是——
“我知道我正在被你们羞辱,所以我抢在你们开口前先把自己演了。”
这不是脱口秀,这是活人脱皮秀。
而我们从古至今,都习惯在这样的表演上笑。不是因为它好笑,而是因为它刚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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